安六合听到脚步声,依旧没有回头,她伸出右手:“时候不早了,我带你出去。”
周中擎低头看着她半张微蜷的手,犹豫了片刻,不想却惹得她好大的不高兴,直接把他一拽,牵着手走进了黑暗里。
他又耳鸣了,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汹涌,连走路都是机械的重复。
伸腿,迈腿,换腿,伸腿,迈腿,换腿……
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她的提示,整个人被巨大的石头一绊,踉跄着扑在了她的身上。
连带着安六合一起摔在了地上。
两人就这么搂着,翻滚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。
最终是个周中擎在下安六合在上的姿势。
安六合稳住呼吸,挣扎着站了起来,心想完了,刚泡了温泉,怕是伤口又裂开了。
便蹲在他身边,检查了一下裸露在外的伤口。
果然,下巴上的鞭痕都出血了,还磕着了石头,留下了新伤。
脖子上的鞭痕也微微开裂了。
至于吊着的右臂,她已经闻到了血腥的气息。
想必取出子弹的伤口也崩裂了。
折腾了一晚上,白忙。
她挺内疚的,只得提议道:“你别动,我给你疗伤吧,你还要练兵巡岛,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。”
周中擎这一次居然出奇的平静,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,他躺在地上,平静地答道:“好。”
安六合把他拽起来,重新回到了温泉池旁,解开了他的上衣,俯身将棉布巾沾了水,细细地替他擦拭着血痕。
护理,她是专业的,动作轻柔,细心周到,正好之前为了圆那天救人的谎,去卫生站弄了些纱布和消毒水扔进了九叶菩提里。
她一一取了出来,给伤口消毒,随后才在他的伤口上喷洒些许的灵力。
倒也没有一次到位直接治愈,而是催动伤口,恢复到了不至于因为外力崩裂的程度。
忙完这些,她把东西收起来,抬头的时候,额头从他侧脸擦了过去。
叫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,重心一偏,整个人向温泉池倒去。
周中擎及时将她捞在了怀里,就差十公分的距离,安六合就要亲吻水面了。
她倒是不怕落水,就是这大半夜的弄得浑身湿漉漉的没法解释。
便反手搂住了周中擎的脖子,借着男人身体的支撑,跳回了岸上。
随后什么也不说了,径直走到了深邃的山洞入口。
周中擎沉默地整理着衣服,随后站起来,一言不发跟了上去。
这一次走得无比顺利,耳鸣没了,那种聒噪的血液泵出的声音也消失了。
一直到了外面,周中擎才松开她,淡淡地开口,说了声谢谢。
两人一路无话,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回去了,可落在张临渊眼里,那就是野外苟且的迹象。
尤其是周中擎的脸上看着像是高烧不退的样子,眼神也黏糊糊地追随着前面的身影。
这让张临渊无比的愤怒,第二天跟周中擎交接班的时候,连行军礼都给省了。
周中擎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没有计较,尽心尽职地练兵,巡岛。
休息的时候总会恍惚,盯着远处的海面出神。
伤口上残留着被女人细瘦指尖抚摸过的触感,脸上也总觉得有人蹭了过去。
他甚至会无意识地摸一摸嘴唇,想起那一晚春风沉醉,撩动了一缕青丝,在他唇上嬉闹。
远处传来轮换班的号角,周中擎收回思绪,换班,吃饭去。
安六合这两天变得话很少。
她一向忙碌,也没人觉得有什么。
无非是之前的她会及时回答别人的提问,而现在的她,忙到双手都快要出现残影了,连擦汗都顾不上了,更别提说话了。
纪娉喊了她好几次,让她歇会,喝口水。
她不听,把拓荒线又往前推了三米才停下,接过纪娉手里的水壶,咕咚咕咚,一口气灌了一大半。
随后语气平静地说了声谢谢,转身又跟荒草较劲去了。
纪娉叹了口气:“红袖,你知不知道她怎么了?”
“不知道啊,可能想多挣点工分吧,她一个人要养两个孩子呢,婆婆的口粮也得靠她去挣。”秦红袖是挺佩服安六合的,要是换个脆弱的女人,早就在男人死后哭哭啼啼地扔下孩子重新找个男人嫁了。
可她不但把孩子带在了身边,还在这座荒凉的岛屿上开辟出了一番新天地。
任谁不得竖起大拇指,夸她一句能干呢。
不过人和人是比不来的,所以她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,她只要能在岛上安安生生地活着,不必受人冷眼,不必被娘家哥嫂吆喝来指挥去,她就很知足了。
她跟上安六合,奋斗,且充满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