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之情。可世子又何曾顾念过兄弟之情?陛下战功赫赫,他却容不下,将来他真的做了太子,登基称帝,陛下身为人臣功高震主,又岂能有什么好下场?还是陛下来做皇帝好,不过两年便灭燕国统一北方,真换了世子来,能做到么?”
“你又岂知世子便不如他?世子都没能有机会施展!若真是世子登基继位,未必就要差上一些吧!”
“呵,世子好像也不是没想过要杀陛下吧?准备了那么多都没能斗过陛下,那就是不如啊。”
元熙听着他们吵吵,不由低笑:“你看,有人不忿我杀兄逼父,自然有人能懂我被逼无奈。有人总拿当年之事指责我,可那只是因为他们顾念忠孝人伦,我何必为此生气。走吧。”
玉珠回望那茶摊两眼,转身跟上了。
高怀瑜始终有点不自在。
毕竟两个大男人这样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,怎么看都有点怪异。尤其他们两人本就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,往人群里站了,一眼望过去注意到的还是他们,这一路也不知道引了多少人侧目。
还好元熙出门不是靠脚走,不远处还是停了他的车。
因是微服出宫,他带出来的马车也只是普通马车,谈不上规制,随便哪个人只要有钱都能买一辆。
皇帝先上车,还回头拉了高怀瑜一把。
高怀瑜上了车,有些无所适从。皇帝常有这些亲密的举动,他习惯了。
皇帝的那点心思他也察觉到了……
其实他也倾慕陛下,如此少年英才,本就值得人倾心。何况陛下当初救他一命,待他又如此温柔体贴,他怎能无动于衷。
若与这样一位君主情投意合,他就是真的成了他人眼中的弥子瑕董郎官,又如何?
可陛下却不能做卫灵公汉哀帝。
他得劝劝。
春华街离这边不远,坐马车片刻就到了,玉珠先跳下车去,元熙也起身去掀车帘,正要出去,忽地听高怀瑜开口道:“陛下!”
元熙停步。
高怀瑜抓紧开口,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:“陛下……是对臣有意么?”
前边元熙一个踉跄,险些摔着。
他回过身来,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。
他自重生之后,对高怀瑜万般宠爱,高怀瑜再是个木头,也该察觉出来了。
可他还是不敢明说,他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。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,万一呢,真把人吓跑了怎么办?
现在突然间被高怀瑜点破,他是真怂了。
“卿这是……”元熙手颤了颤,那天自己难道真的对高怀瑜做了什么?
不然高怀瑜这样的性子,怎么能突然问出这种话来?
高怀瑜舒口气,道:“可是陛下……”
元熙一听这个“可是”,感觉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,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腾而出。
太难受了,比死囚知道自己要被问斩了还难受。
高怀瑜垂下眼去,道:“陛下……身为一国之君,应当有所顾虑,不可如此。”
有所顾虑?
元熙想说,上辈子自己就是顾虑太多,所以最后后悔了。临死前都还在想着他,如果能再多活一会儿,能再见到他一面,自己一定会告诉他,自己喜欢他。
是那种想与他厮守到老,相伴一生的喜欢。
不是突发奇想,而是上辈子的遗憾。
什么该有所顾虑不可如此?
他忍了一辈子,憋了一辈子,现在还能忍,已经是差不多要疯了!
他只觉得现在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,快要喘不过气来了。
忍不住抓紧了衣襟,呼吸都开始有些用力。
竟然一时之间被气到发病。
“古有子瑕董贤,得君宠爱,皆成佞幸。而陛下救臣于危难,又如此宠信于臣,臣万般感念……便是后世言论佞臣如我,臣亦心甘情愿……可陛下……”高怀瑜沉声道,“陛下却不可做宠信佞幸的卫灵汉哀。”
元熙脑子里那些飞来飞去的暴躁想法忽然间烟消云散,平静了许多。
——他知道朕对他有意,却不是觉得朕有心羞辱他。
他担心有损朕的声名,劝朕不要做那宠信弥子瑕董圣卿的卫灵公汉哀帝!
他甚至说即便他被后世蔑为佞幸,他也甘之如饴。他只是在为朕考量,朕没看错人!贤后!
元熙低低笑了两声,可是胸口的那种绞痛一旦出现,便是覆水难收,越来越严重了。
高怀瑜发现了他的不对,没再说下去,连忙过来扶住他:“陛下?”
“咳咳……”元熙顺势往他身上一靠,长长出了一口气,低声道,“朕听不得这个,不许说了。”